i got youniverse@九橙九
我在日落下的wanderlust
【德哈】镜面
私设很多。
00
马尔福相信自己在镜子里看到了死去的救世主。连同那天白色的迷蒙雾气一样，他魂牵梦萦的人也同样虚幻。当他伸出手去碰到镜面，此时晨光穿透白雾，照在镜子上。
只有他瘦削的面庞。
01
距离大战过去多年，失败的婚姻为他留下了一个儿子。他以为自己早已已忘记往事，直到斯科皮翻找出落满灰尘的戒指盒子。于是在那个虫鸣鸟叫的下午，马尔福记起死去的情人，在抚摸戒指的瞬间沉浸在了他好像是一场梦的少年时代里，忆起树下的影子，忆起他尚没有这样疲惫的日子。
他在晚上仍然彻夜难眠。被家养小精灵叫起来穿衣的时候他罕见地流下了一滴眼泪，打在了衣领上，也同样打湿了穿衣镜前的地毯。小精灵出去叫斯科皮起床，安静地关上了门，独留他在镜子前默默抚摸自己不再漂亮的脸颊。
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看见哈利这个死去的人的——起初只是模糊的一团黑影，接着就慢慢清晰起来，缓缓组成了情人年轻又柔韧的身体。哈利似乎没有老，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肌肤仍然平滑，眼睛是一成不变的鲜绿色，抬起手朝他走来。他情不自禁地往前走，在与那只手交握的时候，他发现自己碰到的是冰冷的镜子，而非温暖的指节。
“爸爸。”斯科皮站在他卧室门前，细细地叫他，“该吃早餐了。”
意识猛然清醒，他顿了顿，“你先去吧。”
斯科皮低下头打了个哈欠，趿拉着拖鞋慢慢地向前走。马尔福在片刻之后恢复了平静。单亲父亲总是很难做，好在家族的产业并没有让他们过上穷困潦倒的生活。他轻轻关上门，把一件只属于他的秘密关在了里面——这是在哈利死后他保存的第一个秘密。他坐在餐桌边展开报纸，斯科皮则静静地吃饭。在静谧之后，斯科皮走在他身边，问道：“那个戒指是送给妈妈的吗？”
他苦笑一下，想到他多病早逝的妻子。说是夫妻，其实除了儿子之外就没什么可以期待的事情。更别说什么戒指这样浪漫的物什，他们之间根本没有美好的回忆。夜晚搂着她睡觉，心里却无法接受这段婚姻。他从来不敢深究自己究竟想的是谁，而阿斯托利亚比他明白得早。于是她渐渐失去了自己该有的快乐，终日流连病榻，在那个阴雨连绵的秋日，安安静静地解脱了。
而那个戒指——
“不是，是我年少时的产物。”
“是送给你日记本里的那个人的吗？已经在大战里死去的哈利·波特？”
“不是。”
这是他第二次对斯科皮说谎。第一次是在对他说阿斯托利亚的死亡只是离开了而已，总有一天还会再见。
“你在撒谎，对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第三次了。
“你忘了我会读心吗？尤其是你在回忆的时候。”斯科皮抿着嘴唇，头靠在皮质座椅上，“哈利·波特。”
“我忘了。”
“好吧。”
车里再次陷入令人不自在的沉默，而他迷失在了霍格沃茨温柔的树荫下。他们都还年轻，远比现在这副心力交瘁的模样好看许多。情人曾经微笑着吻他的脸颊，并恋恋不舍地在皮肤上抚摸。现在马尔福依然记得波特当时说了什么。
“希望我们都像现在这样年轻吧。”
他点点头，告诉他会的现在想起来，也许哈利那时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。他一直没有理解为什么要这样追求和平，明明随波逐流也可以过得很好。不受苦，不会低人一等，不会让自己所爱深陷泥潭。
“这就是个人原因了。也许波特先生生下来就是为了拯救这个糟糕的世界吧。你不也叫他‘救世主’吗，说明你早就知道这点了。让所有人都好好相处，总比在乱世里存活要好很多。”
耳边传来斯科皮的声音，马尔福愣了愣神，说道：“你为什么不去跟他聊天呢？他肯定会很高兴。”
“爸爸，波特先生已经消失了很多年了。”
“那就是我忘了吧。有些时候我总觉得他还在我身边。”
“你是不是看见过他？我是说，幻觉那一类的。”
“没有。”第四次。
他在后视镜里看见斯科皮盯着他的眼神，发现这个孩子并没有继承母亲的温柔和识时务。他停下车，推着斯科皮的后背和他一起走进九又四分之三车站。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已经在轨道上稳稳当当地停好，马尔福看着斯科皮上车，祝他三年级的生活顺利。斯科皮在车窗里别过头，和身边坐下的同学聊天。他们拆开巧克力蛙，喝掉南瓜汁，正如每个年轻人做的那样。
他麻木地转过身，列车喷出白色蒸汽，还没等家长们反应过来，列车已经跑走了。面前出现两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，棕色卷发，漂亮的女人挽着旁边男人的手臂——他们两个都是如此精神。格兰杰向他点头致意，韦斯莱不屑一顾地朝旁边看，显得很倔强。
在他们默默走出那堵石墙的时候，他听见赫敏极轻地说道：
“哈利不应该死的。”
02
可能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看见哈利死去的场景。沉甸甸地压在心里，直直地拽着他往下坠落。他奋力往起飞，却失去了魔杖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光明离自己越来越远。他心甘情愿，却不想回忆这件事——他有更多的、美好的、已经过去的回忆。
而现在格兰杰逼着他回忆起来。
格兰杰拿起桌上的茶杯，颤抖着抿了一口，眼眶似乎又红了起来。韦斯莱从手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她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，低下头打量自己的裤子。格兰杰很快恢复过来，声音却还带着些哽咽，说：“他是因为你才死的。如果你早点告诉他你不是食死徒，只是为伏地魔做事，也许他还可以不那么恨伏地魔。”
“伏地魔杀了他的父母，即使没有我，他依然会对伏地魔恨之入骨。”马尔福靠在椅背上，慢慢揉着手指。
“你是他迷恋着的第一个人。他以为你杀了邓布利多，他以为你是食死徒，他以为自己爱上了食死徒。如果你早点告诉他——”
“我手臂上没有成形的黑魔标记，他应当知道。”
“你从来没有让他看过你挽起校服衬衫的样子。”
“我给他挽起过袖子，但那是在四年级的时候。我没有被标记，也没有成为一个真正的食死徒。他没有喜欢错人，我们是相爱的，但是他在怀疑我。所以我没有让他信任我不是我的错。你们这是在走他的老路，你们已经习惯把所有错误加到我身上了，不是吗？
“我已经老成这个样子了——看看我的身份，大大小小商铺的负责人，单亲父亲，妻子早逝，就连年轻时的情人都死了。有些时候我都害怕斯科皮和他妈妈一样死得早，到时候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。你们那样爱哈利，为什么不想想他死去的原因？被伏地魔杀死的——这是大部分人所说的，可是他手上还有老魔杖啊，为什么不用呢？”
格兰杰把茶水一口饮尽，沉默地看着他。马尔福很希望阿斯托利亚可以在这里，也许她们两个女人可以交谈，而他和韦斯莱则坐在椅子上互相仇视对方。但是阿斯托利亚死去很久了。他再一次感到自己的孤独，好像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像哈利——也许是阿斯托利亚——那样爱他的人了。
“他是在对你失望。”
“他是那样的人吗？我没看出来。”马尔福把手里的钢笔往桌子上摔了一下，几点墨迹晕在白纸上，“你们是不是没有什么新的说辞了？那就走吧。还有，”他在门前转头，对着格兰杰说，“最好把魔法部经济方面的事情管一管。”
“你还是听不得事实。欺骗了别人，还指望他们相信你。你是个混蛋，而你的儿子——”韦斯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，“和你是一样的人。”
“是吗。”他点点头，“我知道了。”
他在韦斯莱这对夫妇的惊愕注视下让小精灵送客，把半杯茶水泼在打开的落地窗前，缓缓流下平台，流进了干燥的泥土里，润湿了几株破败玫瑰下的土地。他负手站在窗前，眼底映着满园耷拉着头的花。不管是哪个爱他的人，都无一例外地喜欢玫瑰——而他并不知道为什么。
哈利第一次来马尔福庄园的时候指着盛放的玫瑰，使了一个保鲜咒，大概能持续很久很久的时间吧。马尔福曾经以为这些玫瑰会永远开放着，歌颂他们的爱，而现在这样衰落都场景，却像是在为他们的另一个主人默哀。哈利死后，纳西莎让他娶了阿斯托利亚，那个单纯的女孩靠在丈夫身边，轻笑着走在玫瑰花丛之间。马尔福看着女孩的手，忽然很讨厌这些花，也讨厌任何一个除了哈利以外喜欢他们的人。就像是自己捧在心里的东西被拿出来鞭挞，再也没有原来神圣又秘密的漂亮了。
哈利死后的每一天他都害怕这些花会枯萎，而阿斯托利亚很明显不想再用一次保鲜咒。她问丈夫可不可以再买些新的玫瑰代替这些旧的，而小马尔福先生温和地拒绝了她——“现在的就很好，一段时间内不会谢掉的。”她没有说什么，只是在第二天为那些花浇了水，并发现了一个没有被打开过的，埋在花根边的戒指盒子。她喜悦地打开，却在那一瞬间灰下了心。
戒指的指环内外依次镌刻着几个字母——
“哈利·波特。德拉科·马尔福。”
不是对戒，但他们早已融为一体。自此以后阿斯托利亚一病不起，有时好些了，便去园中注视她曾经说好看的玫瑰花。它们在夏季盛放，在冬季也因为咒语而永葆青春。马尔福无数次提过离婚，最终还是在斯科皮的号啕大哭里放弃了。阿斯托利亚在阴影里温柔地看着他，说：
“我知道你爱他。”
他们变成了朋友一样的关系——之间只有一个孩子。阿斯托利亚曾经问他，既然不爱她，为什么还要让他们之间有了孩子。纳西莎垂垂老矣，抱着孙子爱不释手。马尔福看了母亲和妻子一眼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。最后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：“对不起。”
他这一生做了太多错事，每一个决定都在埋葬自己。他毁掉了哈利·波特，毁掉了阿斯托利亚·格林格拉斯。在日复一日的自责和愤怒之间，他越发不知道这场闹剧的主角和导演是谁。正如他想到的那样，阿斯托利亚没有撑过秋天，像落叶一样，静静地躺在了微微凋零的玫瑰里。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，咒语失效，也带走了妻子。
他呆呆地回到了卧室，抱着腿坐在穿衣镜前。很快他再次感受到了心脏剧烈的跳动，因为镜子里再次出现了模糊的影子，比上一次更快，哈利的身体出现在镜子里。他立马站起来，睁大眼睛想要多看看情人。如此渴望，就像在沙漠里行走的旅人，他看见了情人眼睛里的绿洲。
“为什么哭？”
马尔福抹去脸上的泪，“没什么。”
“喜极而泣吗？你有没有想我——我是说，在我消失后的这么多年。”
“只是消失，而不是死亡吗？”
“我还活着呢。”
“可是为什么——为什么你出现在镜子里？”
“我不知道为什么，但是这里真的很冷。就像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一样，但是是白色的。没有一个人，我觉得也许我是被困在这里了。“
“我应该让你出来吗？你有魔杖吗？”
“应该没有。”哈利用手指了指镜面，“我可以看到你，但是你应该看不到我这边的样子。如果你不停下哭泣，就告诉我为什么哭。”
“阿斯托利亚死了。斯科皮去上学了。赫敏和罗恩来这里看了看，他们又走了。我想你了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我真的很爱很爱你。”
“那你就不该骗我。”
“我......”
“又要撒谎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
“是吗。”
马尔福迷茫地抬起头，渴望地看着镜子里年轻的哈利。哈利和他对视良久，忽然叹了一口气，身体就像在幻影移形一样扭曲了，那双手努力伸出来，好像想要抓住什么。但还是扑了个空。马尔福也伸出去手去抓他，竭尽全力地去碰到镜子里的人，但是他失败了。在九月有了凉意的早上，他像六年级时在卫生间里一样，哭得像个孩子。
格兰杰说的没有错。他像是去努力追逐了，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自己，放弃了想要碰到的人。曾经他把戒指送给哈利，是唯一一的一枚。本想在战后就打好另一枚戒指，刻上他的名字——起初的第一枚戒指只有哈利的名字。第二枚戒指的工匠在大战时被食死徒杀害，只留下了半成品。哈利死的时候手里抓着魔杖和戒指，清理战场的时候他偷偷打开棺材带走了戒指——因为太不起眼，没有人发现它。
从此只有一枚完美的戒指，刻着他们两个的名字。
03
第二天早上的时候，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声。他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，穿衣的时候看了一眼镜子。或许这样他就可以把哈利永远地留在身边，因为镜子里的世界似乎是永远不变的——从哈利的脸就可以看出来。他无比害怕自己的苍老和疲惫，害怕哈利已经不再喜欢这样的他。于是他特意穿得很年轻，却无力地发觉他早已不适合这样的衣服。
家养小精灵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，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门，细声细气地说：“纳西莎主人来了。她在楼下等您呢。”
他并未回答，而是慢条斯理地换上自己平时穿的一套衣服。等到小精灵的脚步完全消失，他才关门出去，抽出魔杖为这扇门施了一个小小的锁。他刚下楼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贵妇人，端坐着吃早餐。纳西莎在战后住在麻瓜那里，只在每月中旬才来看他一次。
他刚刚落座，纳西莎就开口了：“阿斯托利亚还好？上次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能起来走动了。”
“没人告诉您吗？她在去年的七月份死了。”
“是吗？大概是我记错了。麻瓜们的医生说我有——阿尔茨海默氏症，这个病会让我忘掉很多事情。她挺可怜的。丈夫不爱她，儿子也要去上学，她还有什么盼望呢？”
“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忘记对方的。”
“我不觉得。应该被忘记的是整个马尔福家族，还有他们的爱人。”
“是吗？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马尔福家族‘作恶多端’，他们的爱人也同样辛苦。我记得那个来庄园里的男孩——救世主波特先生。他肯定很难过吧，在得知你为伏地魔做事的时候。其实那个可怜的孩子还不知道你并不是食死徒，但是他已经恨你了。”
“他不会恨我的。”
“爱就像玫瑰花一样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
“我听说波特先生死的时候还攥着戒指，但是它的棺材里并没有这枚戒指。德拉科，告诉我，是你拿走了它吗？”
“不是。”
“我相信你。还是吃饭吧。今天我还会回麻瓜那里去，也许以后就不来了。我死后会有人来通知你，比如我的家养小精灵。给阿斯托利亚的父母带个话吧，就说他们的女儿早逝，已经不在了。”
“我们在去年就已经通知过他们了。”
“那好吧。”
他们两个似乎都在回忆一些事情，那些美好的日子谁都喜欢，但是马上过来的就是不那么美好的事情。就比如上一秒他还在与哈利拥抱，下一秒就看到哈利死在一道绿光下。如果哈利说了缴械咒......
为什么不说？
为什么不夺过老魔杖？
为什么不理会伏地魔的那道咒语？
而这些问题都指向一个答案——哈利根本就没想活。
事情就像哈利出现在镜子里的那团迷雾一样，真相被掩盖在层层的原因之下。纳西莎问海格哈利有没有死的时候，他们都回答她：“是的，夫人，他和伏地魔同归于尽了。”那时他就觉得奇怪，无论是怎么想，哈利都不会是输的那个。
所以哈利还是因为他而死的吗？
他不自觉地想到了那面镜子，现如今想要知道真相，也许只有问问镜子里的人。即使哈利死了，他的意识仍然在。纳西莎逐渐安静下来，如同她不存在一样。马尔福放下刀叉擦了擦嘴角，转身上了楼。
“亲爱的，如果你不对他撒谎的话，也许你们现在就能在一起了。”
“我不敢奢望。”
马尔福脚步一顿，看着母亲的背影低低叹气。很快，纳西莎就会忘记一切了。就连她最喜欢的斯科皮，也会被她遗忘在曾经里。走掉了就是走掉了，所以忘记也许并不是坏事，而是让自己解脱的方法。死亡也是相同的，可能阿斯托利亚比他明白更早——在某些意义上她的确是个聪明的女人。他对着那面镜子站立，却不知道怎样唤醒哈利。
“我想让你出来。”
他轻轻地说，低下头揉了揉眉心，却哭不出来。他极力去幻想哈利的脸，但是都以失败告终。他发现自己不再渴望年轻时那种张扬的爱情，于是幻想哈利老去的样子。也许他们会在午后喝下午茶，在夜晚的时候看着星空，或者在早上的时候一同出行。
哈利的皮肤可能不再像青年时那样平滑，眼睛周围可能也如同他现在这样生了细纹。也许他们会领养一个和斯科皮一样的孩子，他们可以一同去郊游，一同抚育这个孩子。但是马尔福还是没有做到，因为他没有察觉哈利的怀疑，而是任凭这份怀疑悄悄滋长。到了中年再后悔不迭已经晚了，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。
“你回来吧，”他说，“我好累。”
“是因为斯科皮和阿斯托利亚的事情吗？我曾经见过你在晚上的时候搂着她睡觉。那个时候你也觉得累吗？还是说我不够温柔呢？”
他缓缓抬起眼睛，看着镜子中的那个身影。如果换做在霍格沃茨的时候，他绝对会不甘示弱地反击回去。但是物是人非的时代总能让人难过，消磨掉一切的骄傲。于是他膝行几步跪坐在镜子前面，说：
“你还活着吗？”
“如果我死了，还怎么听到阿斯托利亚的喘息呢？”
“你在哪里活着？”
“我啊......”
“你能不能告诉我？求求你，快一点。”
“我活在镜子里，出不来了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我被锁在伏地魔的灵魂里了吧......小的时候他杀不死我，长大了之后我却恨不得往他的魔杖尖上撞过去。所以我得偿所愿，被困在这里了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能看到我？”
“因为我爱你啊。”
“是吗......”
“其实没有人想要怨你，都是你自己在害怕。因为我们都是用谎言组成的，对吗？”
“我不知道。你不是仍然活着吗？”
“应该只有灵魂活着吧。就像幽灵一样。”
“你不出来，是因为伏地魔把你和他锁在一起了？”
“嗯。怎么，你想救我出来吗？那就去把伏地魔的脑子打开——他魂器的一部分——也就是我还活着，所以你要亲手消灭掉我，这样我可能会出来吧。因为我不再局限于伏地魔的身体了，到时候只要借助咒语就可以出来。”
“你会消失吗？因为你的灵魂不复存在。”
“杀死我的灵魂，就彻底杀死了伏地魔。你明白这是什么概念吗？”
“你就不会被那个‘锁’限制住了。”
“同时伏地魔也不会有重生的机会了。”
“你是他的魂器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那为什么还要让我再杀死你？留下来不好吗？”
“如果让我活着，迟早有一天这面镜子就会被变成伏地魔新的魂器。而你见到的伏地魔，也就是我。”
“根本说不通。你没有灵魂也没有身体，我把你彻底杀掉就等同于让你不再存活。你根本就没有想过活下来，是不是，哈利，是不是？”
“只是有可能而已。也可以把我和伏地魔的连接弄破，这样我出来了，他还仍然活着——因为我活着。所以我要你做的事情就是让我出来，然后再杀掉重获新生的我。”
“消灭掉灵魂应该会更好一点吧，至少你不会感觉疼。”
“心里难受而已。我们都经历了好多事情。”
“我可以碰碰你吗？”
“那就把我放出来吧。”
04
纳西莎仍然坐在客厅里，静静地躺着。马尔福走到她身边坐下，许久之后才叫了母亲一声。纳西莎回过头，说：
“我听见你在说话，怎么，你出现幻觉了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
“好吧。我看见过哈利，在你的卧室镜子里。真奇怪，那个男孩竟然一点也没有老啊。”
马尔福惊讶地看了纳西莎一眼，“你怎么看见他的？”
“是因为我们都有爱的人吧。”
“是吗。”
“其实卢修斯死了以后并没有什么事情，只是回想起来的时候会觉得很难受。你也这样觉得吗？”
“是。想到他死了我就会觉得不舒服，觉得难受，很想再见到他。”
“我明白。阿斯托利亚也明白。卢修斯也明白。”
“以前爸爸并不反对哈利进来的。”
“是啊，但是他们现在都死了。没了就是没了，复活石也从未让别人真正快乐过。”
“你知道关于他的事情吗？”
“哈利是被锁在了伏地魔的脑子里。你得毁掉伏地魔的头脑，或者直接摔碎连接他和伏地魔，和你联系的镜子。”
“那他还会活着吗？”
“不一定.......也许就这样又走了吧。他肯定有办法，也许可以让他在你眼前昙花一现，你们两个可以叙叙旧。”
“我碰不到他，也看不清他。”
“那就让他出来吧，让他看看你。镜子里的时间是被锁住的——我猜是因为伏地魔想永葆青春，所以波特先生应该也不会老。但如果他从镜子里出来了，一方面是波特先生会迅速衰老到他应该有的年纪，另一方面就是伏地魔最后一个魂器活下来了，就有重生的机会。
“这要看你怎么选了。如果你按照波特先生的来做，他肯定会让你杀掉他，但是你不想。所以还是好好想想吧。今天的和平是哈利拿命换来的，私情就暂且放一放吧。”
“我还是让他留在镜子里吧。”
“如你所愿。”
晚上的时候他又失眠了。空旷的房间里传来哈利低低的声音，说：“我不想看见我自己白死。”
“但是我也不想让你走。”
“杀掉我吧。”
“我动不了手。”
“杀了我。”
“不要。”
“求你。”
“别逼我。”
“你和我都很自私很自私。”
“你别折腾自己了。”
“我出来之后，我们也许可以在一起一段时间。等你什么时候忍下心了，你再动手也不迟。”
“你留下好不好？不然......我真的不知道谁还爱我。有一天我妈妈也会忘记我，斯科皮也会离我远去，总有一天没人会记得我的。”
“你觉得有人记得我吗？本来就没有事情可以长久，你从来都不接受。我爱你，这是事实，但是我真正想要的是看见我的努力没有白费。如果你肯试一下，也许我就可以活下来，但是你不试，你就不知道我有没有可能活下去。”
“你傻了，但是我没有。现在有两个解决办法——让你的灵魂继续活在镜子里，或者让你出来，再杀死你。”
“你都知道。”
“是啊，因为我欺骗过你那么多次。”
“纳西莎告诉我，你不是食死徒，但是差点。”
“你后悔了吗？如果你没有死的话......也许你现在就躺在我臂弯里了。“
“其实镜子里真的很不错，除了很冷，也见不到任何人之外。我看到你房间里有一张我的照片，也看到了你和我在霍格沃茨唯一的合照。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们曾经有过这样美好的日子，但现在都化成灰烬了。我们都已经开始老了，还再说什么爱情，再说什么害怕呢？”
“我把你放出来，你会和我在一起一段时间吗？”
“如果你的魔法够娴熟的话，是可以的。”
“你现在可以看得清我吗？”
晨光熹微，青色的天空映在镜子里，映在他和哈利之间短短的距离里。哈利笑了，对他点点头。于是马尔福伸出手想要再次碰到他的指尖，轻轻地，他摸到了冰冷的镜子。没有温度，也没有任何的反应。哈利的指尖轻触马尔福落下的地方，他们似乎是碰到了对方，又在害怕对方只是幻象。
马尔福抽出了魔杖，对准了镜面，也对准了哈利。他深呼吸一口气，“最后都是死亡，我们就没必要扭扭捏捏了。”
“来吧，我做好准备了。”
“好。”
“三。”
“二。”
“一。”
“德拉科。”
“零。”
“爱你。”
杖尖露出的是白色的光芒，顷刻间融化了镜子里的黑影。哈利似乎是在微笑，他不多时便从破碎了一地的镜子中走出，身后拖着长长的一串影子。马尔福伸出手想要抱住他，还没等喜悦的泪水出来时，就被夺走了魔杖。
正如在玫瑰园里的时候，哈利握住他的魔杖，对准了那些漂亮的玫瑰。
而魔杖现在对准了哈利。
“你要么......还是抱我一下吧......”
“我不要。”
“这个时候你还在撒谎吗？”
“真的，我受不了。”
“来吧。”
马尔福冲过去，紧紧地抱住了哈利。冷冰冰的，手下的皮肤也在迅速地老去。他不知不觉间又哭了，声嘶力竭，阻止那串阴影腐蚀掉哈利的身体。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哈利只不过是在骗他——哈利知道他不会下手。在消失的时候他的情人忽然笑了，附在他耳边说：
“德拉科。
“在烈日下记住我。”
马尔福最后抓到的，是一缕小小的青烟。淡淡的，飘走了窗外去。
05
“如果你让我说正义和爱情哪个重要的话，我想这要看你的爱人是什么样的人。”马尔福摘下眼镜，温和地看着床铺上的斯科皮，替他掖了掖被角，“明天就要见到你的女朋友了，好好休息吧。”
“晚安，爸爸。”
马尔福把床头灯关上，轻轻带上了门。八月最后一天的气息仍然富有夏日特色，但是不易察觉地带了点凉意。从斯科皮的房间里出来就是玫瑰园，盛放着，大片大片的红色让人痴迷不已。在他第二次看到情人死去之后，这些花就重新抬起了头，好像它们从来没有低下过一样。他走进去抚摸了一枝花的茎，在月光下凝视着他们。
他带上了戒指，泛着纯净而又漂亮的光芒。也许它戴在另一个人的手上也是如此漂亮，因为那双手是他见过最乐于助人的手。马尔福把戒指埋在泥土里，很深很深，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再挖出来了吧。
他慢吞吞地走到卧室里，镜子的碎片整齐地收在盒子，反射着温柔的月光。马尔福给自己盖上被子，夜晚的凉意侵袭了他的身体，缓缓渗透进去，渗透到他身体的每一道血管。他每天都在期望听到哈利再次说话的声音，于是他安安稳稳地闭上眼睛，颤栗着，等待那再也不会到来的亲吻。
——————En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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